鹰冢 (小说)
李平民
“3.21”案件侦查结束了,这是一起非法运输、出售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老鹰、雕鸮的特大案件。民警们将全案移交给了检察院，局里放了两天假让参战民警们休息。栗强没有休息，他惦记着21只苍鹰，他要把案件的事儿向21只苍鹰念叨念叨。事情虽然不尽人意,但自己感觉已经倾尽心力了。这不，吃过早饭，他带了瓶矿泉水，骑着自己那辆山地自行车直奔渭河边的一座小丘山。——他叫它未名山。21只苍鹰的尸体就安葬在未名山上的一颗一楼粗的大杨树下。
未名山不很高，就是平地上耸起的一个小丘，像咸阳塬上众多的帝王的陵墓一样，坡度还要缓一些。由于它处在一块隆起的丘陵的中间，就显得略微有些高耸、雄伟。自行车可以一直推到半山坡上。山上林木苍翠，鸟声清幽。山顶上有几株高大、枝叶茂盛的杨树。杨树上栖息着一对老鹰。这是最吸引他的。这对老鹰的窝巢很大，那原本是喜鹊的巢，喜鹊很会垒巢，它垒的巢美观、结实。喜鹊不知到哪里去了，这对老鹰就占据了这个现成的别墅，并加以修缮，使窝巢更宏伟、更结实了。未名山的东南是渭河,正南是秦岭，天气晴朗时，站在山上远远的能看到烟霞明灭的秦岭和浑浊的渭河。东北、西北一马平川，田畴相接。站在山上边有一览无遗的感觉。这个地方是栗强在这里义务植树时发现的，他是山里人，爱山、爱树，有望远的习惯.从发现未名山上有一对老鹰后,栗强就经常到这里来登山，来坐坐。坐在大杨树下，听小鸟啁啾，看蜂飞蝶舞；眺南山岚烟氤氲，望渭水舒袖曼舞。观察那两只老鹰出门、回家、育雏。特别是老鹰在长空翱翔的雄姿最让他陶醉。看到它们漫步在万里长空那俯昂恣肆的矫健身影，听到它们凌空顾盼让鼠兔遁形的嘹戾响亮的鸣声，就使他如饮甘醇、醍醐灌顶。栗强从这对老鹰的身上感觉到了“宁宁”的存在。他昂首吹响嘹亮的口哨，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他知道，他的宁宁可能永远见不到了。栗强给这只雄鹰取了个名字“南山”，管那只雌鹰叫“渭水”他觉得，他们和宁宁是有一定的渊源的。要不，开始，他一出现，南山和渭水就远远的飞走了，直到他下山，他们才飞回窝巢。慢慢的来的次数多了，老鹰可能感觉这个人没有恶意，就放弃戒备，不论栗强是否在树下，都不在意的出出进进。栗强觉得，南山和渭水把自己当成了自家人。但是，他们不是宁宁，要是宁宁，栗强一个口哨，它就会从高空激射而下，来到栗强的身边。
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。
栗强出生在渭北一个半山塬的村庄里。村庄就在山沟边上，背后是很宽展的黄土平塬。那是50年代初，一切还是原生状态，村庄周围树木森森，山沟里草木茂盛。人们尽管生活艰辛，但山村周围春花烂漫、夏阴浓郁，秋果累累、冬雪银妆，尽享着大自然的神韵。栗强家住在胡同里的一排窑洞里。胡同的北边，是三岔路，三岔路的东南角有一个大涝池。这个涝池就是收集雨水的，也起防洪作用。收集的水供胡同里的人洗衣、饮牲口等。因为涝池里经常有水，涝池周围就生长着高大、茂盛的冬瓜杨树、柳树，树上粗壮的枝柯横斜纠结，上面成了老鸦、喜鹊、老鹰的住所。一棵树上，老鹰住北柯，喜鹊居南枝，白脖子老鸦栖东杈。大家祥祥和和，互不侵扰。虽然有时也免不了争吵甚至打斗，但是相邻多少代都一起繁衍生息。特别奇怪的是，老鹰、老鸦、喜鹊从不互相偷吃对方的蛋和小雏鸟，这可能是他们能和平共处的基础。
栗强是个上树好手，虽然年纪小，但好动。真是“健如黄犊去复来，一日上树能千回”。他常常攀上枝梢，光临鸟巢，摸摸老鹰的雏鸟，揣揣喜鹊的热蛋。有一次，让飞回来喂幼鸟的老鹰发现。差一点被老鹰从树上击打下来，亏他机灵，躲过灾难。
一天中午，栗强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的凉席上睡觉，忽然听到一阵鸡群的惊叫声，他一翻身坐了起来，只见刚出窝的小鹰斜躺在院子里，耷拉着翅膀飞不起来。他赶紧跑过去将小鹰抱起来，仔细检查，发现小鹰的翅尖折了，腿上一道血印，滴滴答答的流着血。原来，小鹰从窝里出来，在树杈上练翅，终于，一阵清风吹过，它大着胆子乘风飞上了蓝天。但它还驾驭不了忽强忽弱的气流，回不了窝巢，就歪歪斜斜的落在了栗强家的窑顶崖边。它看见院子里有许多鸡，就冲下来想抓鸡吃，不想碰在绷在院子里晒衣服的铁丝上，将翅尖碰折，腿也受了伤。栗强赶紧叫妈妈，妈妈让他用红药水给擦了擦，上了些白药，用布条缠住。伤口处理结束，栗强想将小鹰放回大树上去，又怕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，再从大树上摔下来，因为它的翅膀不能用力。想来想去，他在院子里的柴草垛上做了一个人工巢，将小鹰放了进去。给小鹰取了一个名字“宁宁”，希望它平平安安。栗强每天抓野兔、田鼠给宁宁喂养。每次喂食，他吹一声口哨，小鹰就从窝里出来，再一个口哨，小鹰就飞下柴垛去进食。一个月后，小鹰伤口好了，栗强也实在喂养不起了，他解开绳子，想让小鹰飞走，但是小鹰就在院子上空飞来飞去，然后又落在柴垛上，栗强见小鹰能飞翔了，就不再喂它，小鹰白天出去觅食，晚上还回到栗强做的窝巢里。不论远近，只要栗强一声口哨，小鹰准会从高空飞下来，落在栗强的肩膀上。为这，栗强经常在小伙伴面前吹嘘。
宁宁长得很快，半年以后，宁宁落在栗强肩上，栗强觉得很沉重了，而且那一双利爪抓的他很疼。第二年，宁宁在涝池边的另一只杨树上给自己垒了一个窝巢，栗强还帮忙给送上去很多草叶。这一年全民大炼钢铁，村子周围的树被悉数砍伐，涝池边的大杨树也被砍伐了，鹰巢、鹊巢都被摔碎了，没有了窝巢，老鹰和喜鹊、老鸦伤心的吵闹了几天，它们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将它们的家园毁坏,使它们无处安身。宁宁在栗强家的柴垛上歇宿了几天，终于，它跟随家人不知迁徙到什么地方去了。不过它还时常回到栗强家的上空翱翔。如果看不到栗强，就会绕着栗强家嘹戾的鸣叫，直到栗强打上一个呼哨，它才会离去。
日月如梭。转眼到了62年，栗强上高小，学校在邻村，距栗强家有两华里多路，两个村子中间全是农田。5月，茂盛的小麦长得和栗强一般高，微风吹过，层层绿浪像滔滔江河，无边无际。60年到63年是北方野狼成灾的几个年份。孩子们上学都相约了一块来回，一个人不敢单独行走,害怕遇到野狼。这天中午放学，栗强因作业没有做完，耽搁了。待他交了作业出来一看，同村的同学全走了。没有办法，他硬着头皮一个人往家赶。走出学校,看着已经发黄的麦田波涛汹涌，心里就直发毛。发毛归发毛，家还得回,饭还得吃。正应了那句老话“怕鬼就见鬼”。正当栗强连走带跑的向家里赶的时候，就见前面的麦田里幽灵似地钻出一只大麻狼。大麻狼打量了一下栗强，看是个半大小子，就目中无人的站在路中间挡住栗强的去路。栗强的头发蹭的立了起来。他停住脚，四处打量了一下，前后左右的路上，一个人影也没有。这时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，人们都在家里吃饭、歇响。离家剩下3/1的路程了，可是恶狼在前面当道，既不能前行也不敢后退。慌乱了一阵，栗强慢慢镇静下来，他想,得想办法逃脱厄运。正当他前思后想时，大麻狼径直向他跑来，而且拉开了架势，准备扑击。栗强看见地上有几个土坷垃，立即弯腰拾起准备自卫。他听父亲说过，见了狼千万不能惊慌失措，不敢失声呐喊。如果狼看到或听到你的胆怯的信息，就会更凶猛地向你进攻。所以，栗强想，既然看不到人，呐喊也是白费力。他紧握着土坷垃，装出凶狠的样子，怒目盯视着大麻狼。但是他毕竟是个半大孩子，狡猾的狼是能看出来的。大麻狼可能也饿了,呲着獠牙恶狠狠地向他扑来。栗强将第一个土坷垃甩了出去，狼躲让了一下又扑过来，形势万分险恶。这时，就听到高空一声嘹亮的鹰鸣，栗强抬头一看，宁宁在空中盘旋。他一阵高兴，将指头放进口里，吹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。听到刺耳的口哨声，狼迟疑了一下，看没有什么危险，又纵身扑向栗强，它急于要把这块眼看送到口边的肥肉吃下。栗强一惊，下意识的向旁边跳开，随即将手里最后一块土坷垃向狼击去。狼纵身向旁边避让了一下，就在这危急时刻，宁宁从高空箭一般俯冲下来，用双翅猛的击打了一下狼，狼立即伏地扭头张口去咬宁宁。宁宁又飞上高空。宁宁围着野狼不断扑击、抓啄、并锐声鸣叫，狼终于胆怯了，钻进了麦田逃跑。宁宁还不依不饶地将野狼赶出很远。栗强看狼跑远了，转身向家里的方向跑。宁宁在头顶盘旋着，一直将他送进家门。栗强和他的家人都很感激宁宁。特别是栗强，他几天不见宁宁，就像掉了魂似的。
随着村庄周围和周围村庄的大树越来越少，直至绝迹，鸟类也越来越少，特别是大型禽鸟。就在栗强高小毕业时，宁宁再也没有出现过。他经常抬头望着天空，想看见宁宁的身影，但是空中沉寂了，见不到宁宁的身影，也听不到老鹰嘹戾的鸣声。栗强心里难受极了，他不知道宁宁到哪里去了，但愿它能平平安安！再后来，喜鹊也没有了，只有小麻雀和椋鸟匆匆掠过，钻进了庄稼地里，村庄显得死一般的寂寥。
从栗强走出家们，他就有了一个习惯，经常爱向长空张望，他希望宁宁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，或者希望能看到其它的老鹰，相信它们的存在，他的心里也许能好受些。但是生态环境的恶化，老鹰这些猛禽在平原上基本绝迹，这让栗强心里很不是滋味！
一晃几十年过去了。宁宁只是在梦中出现过，梦醒之后，栗强就失眠了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鹰才能回到人们的生活中间！
直到前几年，栗强在未名山发现了杨树上的鹰巢，仔细观察，终于发现一对雄鹰在渭河上空翱翔。它们飞得很高很高，只能看见两个小黑点在空中移动，好像不愿与人类亲近的样子。栗强的心里开始有一种慰藉。他知道，这几年生态环境逐渐好转了，大树增多，这些猛禽才又慢慢的回到人的周围。
当21只苍鹰被民警们截获后，已经死亡。栗强觉得这里边好像有宁宁在，或者有宁宁的后代。因为鹰的寿命很长，而且，从方位上讲，六盘山就在他的家乡的西北边，直线距离并不很远。说不准宁宁和家人就迁居到六盘山去了。
那是三月二十一号凌晨发生的事情。正在值夜班的栗强，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，说有人偷运野生动物。栗强带三名民警在312国道上截获了一个涉嫌非法运输珍稀野生动物的小轿车。经盘查，嫌疑车辆和嫌疑人都是六盘山下一个叫虎原的地方。他们将嫌疑车辆带到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时候，天已经大亮了。在派出所的院子里，把车上装载的纸箱打开时，大家傻眼了，也愤怒了。检查发现，车上装了21只老鹰、18只猫头鹰、1只猎隼。猎隼、猫头鹰还活着，老鹰全部死亡！老鹰、猎隼、猫头鹰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，禁止猎杀。这是一起非法运输国家珍稀野生动物的特大刑事案件。据嫌疑人讲，他们将老鹰、猫头鹰送到南阳，出售给已经联系好的下线，下线又运输、出售到广州，卖给饭店牟取暴利。
栗强知道，鹰是生物链的上端，它以鸟类，鼠、兔作为食物，和雕鸮一样，控制着生物链的平衡发展，维护自然生态平衡和人类的生存安全。特别在高原上，植被稀少，鼠兔之灾年年递增，国家每年都要耗费巨资来治理鼠害和兔害。同时，鹰的搏击长空的形象，不同凡响的作风，傲视屑小的品格，是人们崇拜的英雄形象。在那雪域高原上，鹰是神鸟，是人们崇拜的图腾，是英雄的象征。千百年来，雄鹰品格已经成为了一种积极向上的文化现象流传。鹰在自己的生命将要结束时，它总是隐藏到那没有人迹的地方，悄然逝去，赤条条来，赤条条去，了无痕迹。
可是，不知什么时候，鹰和它的同类成了那些垂涎野味的屑小之徒的盘中餐的时候，贪欲扼杀了良知，人类贪婪的本性得到张扬，善良迷失，良莠不辨，人类用自己的智慧编织成罪恶的网，残忍地屠杀自己的朋友！那天，当这齐刷刷的21具雄鹰的尸体被民警们从汽车的后背箱里取出时，它们嘴里还滴着鲜血，那一滴一滴的殷红的鲜血象一个个感叹号沉重的滴在了水泥地面上，似乎能听到“滴答、滴答”的响声，让民警们触目心惊！21具鹰的死体躺在地上的时候，空气似乎凝结，悲风飒飒，鹰的英灵不散！看着这21具无辜死亡的躯体，让栗强如骾在喉，义愤填膺！看着那曾经扶摇长空，搏击万里的双翅被透明胶带纸死死捆住，那双让鼠兔丧胆的利爪被胶带纸牢牢缚住，那能啄穿骨髓的喙被胶带纸紧紧缠住！犹如龙困沙滩，虎落平阳，英雄气短！它们就这样被塞进编制袋、纸箱之内，在汽车的颠簸之中互相撞击，从生它养它的高原上长途运输到那冒着热气的餐桌上。看着21只雄鹰的惨状，栗强的心如刀剜一般疼痛。他知道，21只雄鹰选择在运输中闭气死亡，是用21条英雄的生命抗议涂炭生灵的暴行，捍卫雄鹰的尊严！
21条曾经搏击长空的生命戛然而止！它们再不能“为君除狡兔”，为人类灭鼠害了。
在广褒的高原之上，那舒卷的白云，万里碧空，再也见不到21只雄鹰在空中俯昂恣肆！
这让栗强十分暴怒。
栗强是森林公安分局局长。他在向上级汇报案件的同时，将活体猫头鹰、猎隼送到了珍稀野生动物抢救饲养中心救治，他抑制着心里的悲伤和胸中烁烁燃烧的怒火，将21只老鹰尸体运到未名山，埋在了那棵大杨树下，好让它们与树上的同类相邻！那天，他在未名山上呆了好长时间。在心里祭奠了21只雄鹰的灵魂，他发誓要将罪犯绳之以法，为21只雄鹰的英灵伸冤！
栗强集中全部警力，闪电出击。
历时4个月，栗强和他的战友转战高原，奔波四省，抓获非法收购、运输老鹰、猫头鹰的犯罪嫌疑人13人，案件成功侦破。但是，事情远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。按照管辖，他们只能追查到在押的嫌疑人的上线，这些上线也是收购者，他们也不知道鹰是谁猎捕的。可以想见，狩猎鹰鸮的人还有很多，这部分嫌疑人没有得到法律的制裁。所以，案件虽然侦破了，栗强的心里依然很沉重。发誓要为死去的21只雄鹰伸冤，他没有完全做到。想起那些没有受到法律制裁的狩猎老鹰的人，还在危害着老鹰、猫头鹰的生命，践踏着国家的法律，危害着生态安全，他的心里就十分难受……
坐在大树下的21只雄鹰的墓前，栗强想为人类忏悔。从宁宁无处栖身，被迫远走他乡，到这被猎杀的21只老鹰，时间过去了几十年，人类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没有得到根本的纠正。从以前无知地破坏植被，间接地危害了老鹰的生存环境到现在为了蝇头小利而故意的狩猎、杀害野生动物，破坏生态平衡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！人们应该向所有的生物忏悔、致歉！他仰望高远的天宇，只见白云舒卷，碧空万里如洗，这时，他看见一个小黑点慢慢在空中移动，俯昂恣肆。那是南山和渭水在天空翱翔，只见它们或潇洒的在天幕上漫步，或悬在蓝田上一动不动，象一副镶嵌在天幕上的博击长空的画图。栗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。他想总有一天，人类一定能认识到与生物界和谐相处的道理，不再猎杀和食用自己的朋友！
晚上，栗强做了一个梦，梦见21只雄鹰复活了，其中果然有一只是宁宁。宁宁说，因为村庄周围和周围的村庄都没有大树了，它们无法安家。它就随家人迁徙到了六盘山老龙潭边。有一年，它想栗强了，就千里迢迢飞了回去，在栗强家的上空飞翔，鸣叫，就是不见栗强。晚上，就住在栗强家的柴垛上，想晚上栗强一定回家，可是一直没有见到栗强，它很伤心，第二天就飞回六盘山了。栗强想起来了，有一年回家，母亲曾说过，宁宁回来了一次，在村子的上空绕着圈飞鸣，晚上还在柴垛上住了一宿，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宁宁回来过。栗强听了很心酸。看来，宁宁说的是真的了。宁宁说，在森林公安不断的打击和宣传下，高原上的人认识到了破坏生态的危害性，现在没有人狩猎老鹰和猫头鹰了，它们还要回到六盘山去、回到草原上去，与人类一块维护森林和草场的安全。栗强点点头，看着宁宁带着它的伙伴在他的头顶上空盘旋几匝以后，向西北方向飞去，慢慢地消失在灿烂的云霞里。
2011年8月15日